第 7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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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8 章
另外一只小天使在網吧裏睜開眼, 周圍都是正在打游戲的人，精神疲憊又亢奮，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腦屏幕。
他在地獄裏看到過這樣的地方, 地獄裏的惡魔們不上班時也會在地獄裏打游戲，不過地獄裏有相應的制度規則, 惡魔們不會像周圍的人一樣，仿佛餘生只有這一件在乎的事情。
正值中午, 同伴一局游戲打完, 拉著他出去吃午飯。
小天使有些發懵地被拉到了網吧旁邊的小面館，八塊錢一碗的牛肉面，就著幾瓣大蒜。
同伴看他不吃對他疑問三連，“沒睡醒啊？怎麽傻了？你不是吃得最歡嗎？”
小天使確實是有些餓了，人類的身體消耗很大, 人類的饑餓時時刻刻在影響他, 不像曾經有榮光的時候，不需要任何食物。
坦白講面的味道不算差, 人類世界的小飯館味道不好通常開不了多久就會倒閉。大蒜的辛辣味道讓他難以忍受，被他放到了一邊。
他的同伴雖有些疑惑, 但並沒有說什麽, 想著他或許是上火嘴裏會疼，所以不吃平時愛吃的蒜。
小天使一邊吃一邊有些好奇地問：“吃完還回去打那個叫游戲的東西嗎？”
“你這是, 睡蒙了吧？說什麽呢，什麽叫游戲的東西。咱們不打游戲還能幹什麽。”
“不知道。正常人都幹什麽？”
“上班掙錢，攢錢然後花錢唄。我們這只不過是省去中間步驟，賺錢就花, 過了今天不想明天。”
“為什麽不想？”
“想也沒有用啊。成天累死累活賺錢，然後呢, 咱們底層幹苦力賺的這點辛苦錢，攢到四五十恐怕都不夠治病的，還不如這麽歇著，沒準還能多活幾十年。”
“那為什麽不找點賺錢多的工作呢？”
“你這是，你夢游呢啊？你今天讓鬼附身了？你看看咱們什麽德行，沒有高學歷沒有技術，更沒有做買賣的本錢。哪去找賺錢的好工作。人家別人公司是你親戚開的啊，收咱們這種什麽都不會的廢物。有個有錢親戚，咱們也不至於今天這樣啊。”
小天使一聽附身，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了。他的一連串由好奇引發的問題，已經讓面前的人類起疑了。
他安安靜靜低頭吃面，吃得很斯文，沒有了以往的狼吞虎咽。旁邊桌上有一桌人點了好幾盤炒菜，各種各樣不同的味道往他鼻子裏鉆。
跟地獄裏的食堂一樣香。
他點不起，他似乎沒有太多人類的金錢之類的東西。
惡魔們明明不用吃飯，沒有饑餓的感覺，卻每日都吃著不同的好吃的東西，滿足自己的口欲。
地獄裏的惡魔們，好自私……
惡魔們知道人類世界好多人又餓又吃不上好吃的東西嗎？
小天使第一次有了不公平的感覺。盡管想得有些偏，卻實實在在地，在這一秒裏，體會到了人類無時無刻都在體會的不公平。
回到網吧的小天使並不會打游戲，對游戲也沒什麽興趣。他迫切地想知道別的人類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。
小天使用電腦刷著各種各樣的視頻，越看有錢人的生活，視頻越給他推送這些東西。
他看了很久很久，拍了拍身邊的同伴，又問了一個問題：“如果我們想過上這樣的生活，要怎麽做？”
他同伴這次都無語了，不明白今天他是抽了什麽風了。
“怎麽做？怎麽做也不可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啊！去死重新投個胎比較快。不過依我看，我們這個運氣，下輩子也好不到哪去。要是能投生到有錢人家的孩子，不早就去了嗎。有些事兒啊，努力是沒有用的。”
他的同伴搖了搖頭重新戴上耳機，萬般無奈地說出了最近網上很流行的那句判詞：“有些東西出生的時候沒有，那就永遠都不可能擁有啦。”
小天使想說人類並沒有投胎這一說。死掉的人類靈魂都在死神的倉庫裏。
每個新誕生的靈魂，都是父母結合創造出來的，是全新的。
那些所謂的有錢人家孩子，是他們有錢父母的結合。自己附身的這個人類跟旁邊同伴的靈魂，是兩個窮苦人的結合。
是先有的他們父母，才有的他們，而不是什麽已存在於世的靈魂去尋找父母，投胎進母親的肚子裏。
如果沒有被天堂選中，被天使刻意設置安排改變的話，大部分人的所謂的命運，是由他們父母的社會地位、財富值、認知能力等等元素影響下，結合自身受教育程度以及成長經歷的引導下，他們自己做出不同的選擇，形成了所謂的、被人類稱之為命運的東西。
父母的高度很大程度確實是決定了孩子的高度，但並不是必然，總有那極小的概率。
所以人類才覺得逆天改“命”很難。
他們父母結合的那刻起，融合了父母血脈天賦性格的全新的靈魂才會出現。
這是一個雞生雞蛋的問題。
雞生不出鴨子，鴨子永遠不會成為天鵝，鴨子只會成為爬得稍高的鴨子。
不公平……或許在不同地位高度、靈魂血脈的父母結合的那一刻就已經出現了。
根本沒有所謂的運氣好壞之說。
小天使坐在吵鬧的網吧裏一動不動，腦袋裏瘋狂想著許許多多從前在天堂裏從未想過的問題。
在天堂他們只會唱著歡快的聖歌，腦袋空空什麽都不想。不會饑餓，也不會想什麽公不公平的問題。就算去往人間做任務，也只是按照規定一丁點不差地完成任務，不會思考更深的問題。
此時此刻，在這個充斥著濃重煙味，有些破舊的網吧裏，坐在那麽多已經放棄自己生活的人類中間，讓他不得不去想很多問題。
在這裏待的每分每秒他都覺得煎熬。
以為過去了很久，結果才不到一個小時。簡單算一下，他所附身這個人還有四十八萬多個小時。
之前的數千年裏，有多少人是這樣煎熬著度過的呢？比他目前過得還要煎熬的人有多少呢？
那麽多的痛苦，換來天啟後的幸福，對人類來說真的值得嗎？
好奇心強，愛提問的小天使，第一次不敢開口，問不出人類這個問題。
*
另一只小天使不像他一樣幸運，還有時間坐在網吧裏考慮這些事情。
另一只小天使在工地被他的工友叫醒，告訴他休息一會兒就行了，一會兒工頭來了，讓他趕緊填補填補肚子。
盒飯被遞到他的手裏，一開蓋裏面是好幾道菜堆疊混雜在一起。看起來並沒有什麽食欲，甚至有惡心。並不像地獄裏的飯菜一樣，不同的菜分別放置，幹凈整齊。
周圍的工友卻都在說今天的菜不錯，很好吃。
小天使並不想吃，可是腹中饑餓難忍，不知道這個原身做了什麽事情，能這麽餓。他嘗試著吃了兩口，食物味道沒有問題，很好吃，不像看起來那麽惡心。
小天使吃了三個饅頭一盒飯菜才將腹部難忍的饑餓填補些許。
吃完還沒等身體上的疲憊緩過來呢，就開始幹活了。
一塊又一塊的大紅磚被他搬到小推車上，然後運走，一趟又一趟，一天下來整整是十一個小時，聽工頭說，工資是一百八到二百二一天，他們是二百。
普通小力工並不是什麽技術工種，也不像網上盛傳的那樣工地搬磚月薪過萬。一個月一天不休息是六千，沒有五險一金等任何保障，這就是最普通底層工人的生活。
半天的工作下來，小天使已經累傻了。之前懵懂天真的眼神現在直勾勾的，別說想什麽天使惡魔女巫人類了，他連自己是什麽都快忘了。
還沒等緩過神來，屏幕碎裂的像是蜘蛛網一樣的手機響起，是原身那個人類的電話，破舊的手機，小天使按了好半天才成功接通。
電話那頭劈頭蓋臉一通罵，問他為什麽還不還錢，什麽時候能把錢打回去。小天使從對話中得知，原身的父親重病導致他欠了好多治療費用，最後原身的父親也沒救活。這是原身在工地拼命幹活，無法休息的原因。
他呼叫天使同伴，想要同伴幫幫他，可同伴根本就無法來他這邊，只能為他祈禱，祝福他。
聽著天使電臺裏小天使同伴給他唱聖歌的聲音，還喊他跟著唱。這讓他沒由來的生出一肚子火氣，火氣越燒越旺，根本沒有辦法平息。
他現在需要的事這個嗎？是唱歌放松精神嗎？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娛樂這種東西！
這只小天使是最先想到唐靈的。他拿起唐靈給他們準備的手環，想著要不回到地獄吧。在地獄裏生活可比在人間生活好多了。
可聽著天使電臺裏其他正在受苦的小天使的話，他還是忍住了，不想這麽快向邪惡的地獄臣服。
*
那個流浪漢小天使再也無法忍受了。他一下午竟然從自己身上抓出了很多跳蚤等蟲子。
他哭著用人類看不到的手環給唐靈打電話，哭哭啼啼地說想回地獄，想要清理自己，無法過這樣的日子。
可另一頭的唐靈推脫說自己現在不容易，最近被天使搞得太忙，再過幾天來接他，讓他再忍一忍。
這是報覆！這是赤裸裸的報覆！
隨便一個惡魔，一瞬間就能把他帶回地獄，哪有那麽不容易。唐靈一定是想讓他再受罪幾天。
他好好的一個小天使，哪裏受過這種委屈，他蜷縮墻角越哭越可憐，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。
不遠處一個大包小包，五六十歲的大媽，帶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丫頭找到了流浪漢，兩人身上都穿著社區的制服。
“你這是跑哪去了，怎麽不在往常的地方蹲著啊。我從一點多找你找到現在三點多！”
大媽自顧自地絮叨，根本不管這傻子流浪漢能不能聽懂。她將手裏的面包香腸和礦泉水，蘋果等不算太貴的吃食塞進了流浪漢的手裏。
“呀，咋還哭了啊。”
大媽知道他是個傻子，這傻子只知道冷熱疼餓，別的什麽都不知道。流浪漢這麽一哭著實把她嚇了一跳，以為他身上哪裏疼了，或者讓哪個喝醉了酒缺德沒□□的老爺們打了一頓，急得連忙招呼旁邊的年輕女孩。
“這可咋整，救助站他也不待，總往外跑，這傻子倔起來別人也拉不住，給單位裏的人打電話，實在不行把咱們這片的民警找來，送醫院去看看吧。咱倆指定是整不動他。”
遠處跑來個中年人，正是中午驅趕流浪漢的熟食店老板。
老板手裏拿著個一次性餐盒，裏面有點飯菜和小半根肉腸，是中午賣完熟食後他們家人吃飯時分撥出來的一口。
中午驅趕流浪漢後，他越想越不好受，想著他應該是餓了，才會在中午人多的時候出來，所以提前出來給他送吃的。看到流浪漢嗚嗚地哭，老板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，後悔得不行。
小城市街道附近都是熟人，社區工作的大媽也偶爾去買熟食，所以認識老板，看見他來了緊忙招呼他，“來得正好，咱們看看能不能把這傻子騙醫院去看看啊，他這一直哭，也* 不知道是咋的了。”
“我我我我，我中午趕他來著，是不是因為這個啊，傷心了。”
大媽翻了個白眼，無語極了：“咋可能啊！平日裏趕他的多了，還有那喝多了的老爺們拿他撒氣踹他幾腳，他都嘿嘿嘿傻樂，他哪懂得啊。”
“對哈！我這一上頭忘了。”
社區其他工作人員和這片區的民警也趕了過來，圍著傻子流浪漢討論該怎麽把他送到醫院，也擔心他在醫院鬧影響其他病人。
圍觀的人越來越多，都在出主意。
“要不叫救護車，或者把醫生叫來簡單查一查？”
“那沒有儀器能查出來啥東西。”
“醫藥費誰出啊？”
“我這兒有二十，要不給他吧。”
周圍人你五十他一百，你十塊我二十的開始給傻子湊錢看病。
被圍觀的“傻子”小天使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一聲也不敢出。還算配合的流浪漢被民警暫時帶去了救助站，與兩位社區工作人員一起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慢慢散開，八卦著這傻子的身世過往經歷，時不時一陣唏噓，對他們來說似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而已。
救助站幫助流浪漢簡單清理了一下，擂鼓般的肚子叫聲，讓所有人一起看向流浪漢。
“這是餓了，先吃口東西吧。”
大媽把熟食店老板準備的一次性打包食盒送到了小天使的手裏。
飯盒還帶著餘溫，小天使捧著飯盒鼻頭一酸，很難形容今天的經歷。
不到一下午，他經歷了別人的歧視鄙夷，很多人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，又有很多人是實打實地對他很關心。
尤其是想要給他捐錢看病的人，穿著並不算好，只是還算得上幹凈而已。一塊、五塊、十塊，五十、一百，很多人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助他。
尤其是那個兇神惡煞驅趕他的熟食店老板。他都恨死他了，想著要是自己還有榮光一定要報覆回去。卻沒想到提著飯菜來找他，給他送吃的也是那個老板。
那老板到底是討厭他還是喜歡他？
人類的情感為什麽覆雜到無法辨明。
肚子實在是太餓了，胃裏抽疼讓他無法再去思考，他打開飯盒吃起了裏面香噴噴的食物。
也難怪老板店鋪火，這肉腸制作的確實香，肉很紮實，比地獄裏的都好吃。
小天使正襟危坐，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食物，斯文無比，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，卻讓他吃出了貴族氣質。讓周圍不同類型的工作人員看得大眼瞪小眼的，誰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。
“這怎麽吃得跟電視裏的有錢人似的呢，他瘋了之前家裏條件就不太好啊。咋還這樣呢。”
社區的大媽跟民警站在旁邊嘖嘖稱奇。
小天使想著正好假裝自己清醒了，這樣還能好好清理清理自己，於是小聲問詢：“請問有水嗎？我有點渴。”
“有有有！”
社區大媽、民警、救助站的工作人員齊齊動身拿水，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……
“呀！這傻孩子是不是清醒了，腦袋好使了啊！”
社區大媽連忙上前詢問，小天使對答如流，除了不知道自己是誰，沒有別的毛病。
大媽跟周圍人連連感嘆：“這老天爺，這今天可真算是開了眼了！”
“這孩子以前學習挺好來著，還是個大學生。後來他爸賭博把他媽砍死了，這孩子就瘋了，他爸早就喝大酒喝死了，就留下他自己，大學都沒念完，流浪十多年了。才三十幾，看著比我家老頭歲數都大。”
小天使聽著原身坎坷的遭遇若有所思。
按理說附身人類都能讀取到原身的過往經歷。他不能。這應該是唐靈特殊的設置。
小天使跟著工作人員清理好自己，剃光了全是虱子跳蚤的渾身毛發，換上了幹凈的新衣服，準備一會兒跟民警去醫院檢查身體。
他現在已經是普通人類了，會生病並且完全不能愈合人類身體裏的任何疾病。
社區那個年輕女孩正在盥洗室外等他，朝著他笑了笑，打了個響指。
周圍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，一個小型的隔離陣法被設置了出來。
“怎麽樣，成為人類的感覺還好嗎？”
小天使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唐靈，但有些意外自己看不到唐靈的原形。他雖然沒有榮光了，但依舊是天使，不可能連惡魔本體都看不出。
“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本體？”
“我新研究出來的東西，針對力量弱的底層小天使的。拿你試試手。別想著通知別的天使，這個新的隔絕陣法能屏蔽你們天使電臺。”
就算唐靈不說，小天使也沒想著通報。他在想目前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。
“原身，這個流浪漢，他以前是純白靈魂對不對？”
“沒錯，不過已經灰了，早早被你們天使劃掉了，是對你們來說廢棄沒有用的東西。當年就是你負責的，只不過你忘了。”
“我其他的兄弟也都在曾經的純白靈魂裏嗎？”
“當然不是。我上哪找那麽多純白靈魂去。有些就是鐵廢物。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對命運投降，活一天算一天。其實倒也沒有什麽對錯之分，只是選擇不同罷了。不過在我看來就是鐵廢物。”
“他們……與地獄做了交易？”
唐靈笑了笑，在小天使也是流浪漢的額頭輕輕一點，被塵封的記憶全部倒灌進小天使的腦海裏。
記憶裏，唐靈找到流浪漢，給了流浪漢短暫的清醒，告訴了流浪漢她是地獄撒旦，以及流浪漢現在淪落到這種生活的原因。
告訴他與地獄做交易，同意天使的附身，讓天使短暫過一段時間他目前痛苦的生活，就可以治好他的病，讓他保持清醒，死後會進入地獄。
流浪漢說，他想讓害他變成這樣的所有天使永遠在地獄裏烈火焚身，無時無刻遭受折磨。
唐靈說不可能，她的地獄不是什麽恐怖組織，不會把所有天使都搞成那個樣子。不過可以奪走天使的榮光，讓天使以後都感受到人類的痛苦。
流浪漢很幹脆地提出了交易的請求。
如今清醒過來的流浪漢，正在自己的身體裏用盡所有臟話去咒罵小天使，咒罵小天使毀了自己的人生。
小天使的腦海裏循環播放著流浪漢曾經流浪時的記憶，那些被別人鄙夷毆打的經歷。這是流浪漢與唐靈的交易內容之一，小天使以後會一直循環這些負面的記憶直到小天使死去。
唐靈看著哭泣的小天使沒有半分同情，“哭要是有用的話，人類也不會活成今天這個慘樣子，連自己生存的世界快要毀於一旦都沒有意識。”
“雖然世界永遠不會有絕對的公平，但此時此刻還有許許多多人，經受著本不該經受的痛苦，經受著你們天使強行加註在他們身上的痛苦。更別說之後的天啟了。到時候人類會什麽樣，你比我更清楚。畢竟那是你們策劃了數千年的襲擊。”
“你準備怎麽做？選擇權在你。”
女巫慣會煽動人心。
這是天堂很流行的一句話。
小天使覺得女巫唐靈不是擅長煽動人心。她是擅長紮心！在別人心上鑿開個口子，然後往裏面狂灌孜然辣椒面。
想到這個是因為他現在腦海裏，這個人類流浪漢的兩段截然相反的記憶在循環播放：
流浪時被別人歧視毆打的畫面與流浪漢的母親生前那句‘我給你買了你最愛的那家燒烤，多加孜然辣椒面的！’
小天使看著一次次出現的、母親獻寶似的、搖晃著一袋燒烤的笑臉，想起了自己當初的任務。
現代不像過去，受測試的名單上名字很多，他不可能一直在旁邊觀察。他再次出現在這個流浪漢身邊時，這個流浪漢純白的靈魂已經變灰了。
小天使記得自己當時說的是：‘怎麽瘋了呀？他好脆弱，不如上一個。’名字劃掉後，他就把這個人忘到了腦後，現在才想起來。
小天使蹲坐在墻角痛哭了起來。不像不久前路邊委屈到哭泣時，哭得那般童稚。這次的哭聲中實實在在染上了痛苦的底色。
小天使腦海裏，流浪漢還在咒罵天使毀了他的人生，小天使低聲一遍遍地哭著說對不起。
旁邊站立的唐靈敲擊自己的手環，查看公司的消息，有些嫌棄：“哭一會兒差不多就行了，我這邊還挺趕時間的。有哭這功夫不如抓緊時間補救。我可沒時間跟你耗，外面還有個世界等著我拯救呢。你走不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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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一只小天使在網吧裏睜開眼, 周圍都是正在打游戲的人，精神疲憊又亢奮，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腦屏幕。
他在地獄裏看到過這樣的地方, 地獄裏的惡魔們不上班時也會在地獄裏打游戲，不過地獄裏有相應的制度規則, 惡魔們不會像周圍的人一樣，仿佛餘生只有這一件在乎的事情。
正值中午, 同伴一局游戲打完, 拉著他出去吃午飯。
小天使有些發懵地被拉到了網吧旁邊的小面館，八塊錢一碗的牛肉面，就著幾瓣大蒜。
同伴看他不吃對他疑問三連，“沒睡醒啊？怎麽傻了？你不是吃得最歡嗎？”
小天使確實是有些餓了，人類的身體消耗很大, 人類的饑餓時時刻刻在影響他, 不像曾經有榮光的時候，不需要任何食物。
坦白講面的味道不算差, 人類世界的小飯館味道不好通常開不了多久就會倒閉。大蒜的辛辣味道讓他難以忍受，被他放到了一邊。
他的同伴雖有些疑惑, 但並沒有說什麽, 想著他或許是上火嘴裏會疼，所以不吃平時愛吃的蒜。
小天使一邊吃一邊有些好奇地問：“吃完還回去打那個叫游戲的東西嗎？”
“你這是, 睡蒙了吧？說什麽呢，什麽叫游戲的東西。咱們不打游戲還能幹什麽。”
“不知道。正常人都幹什麽？”
“上班掙錢，攢錢然後花錢唄。我們這只不過是省去中間步驟，賺錢就花, 過了今天不想明天。”
“為什麽不想？”
“想也沒有用啊。成天累死累活賺錢，然後呢, 咱們底層幹苦力賺的這點辛苦錢，攢到四五十恐怕都不夠治病的，還不如這麽歇著，沒準還能多活幾十年。”
“那為什麽不找點賺錢多的工作呢？”
“你這是，你夢游呢啊？你今天讓鬼附身了？你看看咱們什麽德行，沒有高學歷沒有技術，更沒有做買賣的本錢。哪去找賺錢的好工作。人家別人公司是你親戚開的啊，收咱們這種什麽都不會的廢物。有個有錢親戚，咱們也不至於今天這樣啊。”
小天使一聽附身，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了。他的一連串由好奇引發的問題，已經讓面前的人類起疑了。
他安安靜靜低頭吃面，吃得很斯文，沒有了以往的狼吞虎咽。旁邊桌上有一桌人點了好幾盤炒菜，各種各樣不同的味道往他鼻子裏鉆。
跟地獄裏的食堂一樣香。
他點不起，他似乎沒有太多人類的金錢之類的東西。
惡魔們明明不用吃飯，沒有饑餓的感覺，卻每日都吃著不同的好吃的東西，滿足自己的口欲。
地獄裏的惡魔們，好自私……
惡魔們知道人類世界好多人又餓又吃不上好吃的東西嗎？
小天使第一次有了不公平的感覺。盡管想得有些偏，卻實實在在地，在這一秒裏，體會到了人類無時無刻都在體會的不公平。
回到網吧的小天使並不會打游戲，對游戲也沒什麽興趣。他迫切地想知道別的人類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。
小天使用電腦刷著各種各樣的視頻，越看有錢人的生活，視頻越給他推送這些東西。
他看了很久很久，拍了拍身邊的同伴，又問了一個問題：“如果我們想過上這樣的生活，要怎麽做？”
他同伴這次都無語了，不明白今天他是抽了什麽風了。
“怎麽做？怎麽做也不可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啊！去死重新投個胎比較快。不過依我看，我們這個運氣，下輩子也好不到哪去。要是能投生到有錢人家的孩子，不早就去了嗎。有些事兒啊，努力是沒有用的。”
他的同伴搖了搖頭重新戴上耳機，萬般無奈地說出了最近網上很流行的那句判詞：“有些東西出生的時候沒有，那就永遠都不可能擁有啦。”
小天使想說人類並沒有投胎這一說。死掉的人類靈魂都在死神的倉庫裏。
每個新誕生的靈魂，都是父母結合創造出來的，是全新的。
那些所謂的有錢人家孩子，是他們有錢父母的結合。自己附身的這個人類跟旁邊同伴的靈魂，是兩個窮苦人的結合。
是先有的他們父母，才有的他們，而不是什麽已存在於世的靈魂去尋找父母，投胎進母親的肚子裏。
如果沒有被天堂選中，被天使刻意設置安排改變的話，大部分人的所謂的命運，是由他們父母的社會地位、財富值、認知能力等等元素影響下，結合自身受教育程度以及成長經歷的引導下，他們自己做出不同的選擇，形成了所謂的、被人類稱之為命運的東西。
父母的高度很大程度確實是決定了孩子的高度，但並不是必然，總有那極小的概率。
所以人類才覺得逆天改“命”很難。
他們父母結合的那刻起，融合了父母血脈天賦性格的全新的靈魂才會出現。
這是一個雞生雞蛋的問題。
雞生不出鴨子，鴨子永遠不會成為天鵝，鴨子只會成為爬得稍高的鴨子。
不公平……或許在不同地位高度、靈魂血脈的父母結合的那一刻就已經出現了。
根本沒有所謂的運氣好壞之說。
小天使坐在吵鬧的網吧裏一動不動，腦袋裏瘋狂想著許許多多從前在天堂裏從未想過的問題。
在天堂他們只會唱著歡快的聖歌，腦袋空空什麽都不想。不會饑餓，也不會想什麽公不公平的問題。就算去往人間做任務，也只是按照規定一丁點不差地完成任務，不會思考更深的問題。
此時此刻，在這個充斥著濃重煙味，有些破舊的網吧裏，坐在那麽多已經放棄自己生活的人類中間，讓他不得不去想很多問題。
在這裏待的每分每秒他都覺得煎熬。
以為過去了很久，結果才不到一個小時。簡單算一下，他所附身這個人還有四十八萬多個小時。
之前的數千年裏，有多少人是這樣煎熬著度過的呢？比他目前過得還要煎熬的人有多少呢？
那麽多的痛苦，換來天啟後的幸福，對人類來說真的值得嗎？
好奇心強，愛提問的小天使，第一次不敢開口，問不出人類這個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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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只小天使不像他一樣幸運，還有時間坐在網吧裏考慮這些事情。
另一只小天使在工地被他的工友叫醒，告訴他休息一會兒就行了，一會兒工頭來了，讓他趕緊填補填補肚子。
盒飯被遞到他的手裏，一開蓋裏面是好幾道菜堆疊混雜在一起。看起來並沒有什麽食欲，甚至有惡心。並不像地獄裏的飯菜一樣，不同的菜分別放置，幹凈整齊。
周圍的工友卻都在說今天的菜不錯，很好吃。
小天使並不想吃，可是腹中饑餓難忍，不知道這個原身做了什麽事情，能這麽餓。他嘗試著吃了兩口，食物味道沒有問題，很好吃，不像看起來那麽惡心。
小天使吃了三個饅頭一盒飯菜才將腹部難忍的饑餓填補些許。
吃完還沒等身體上的疲憊緩過來呢，就開始幹活了。
一塊又一塊的大紅磚被他搬到小推車上，然後運走，一趟又一趟，一天下來整整是十一個小時，聽工頭說，工資是一百八到二百二一天，他們是二百。
普通小力工並不是什麽技術工種，也不像網上盛傳的那樣工地搬磚月薪過萬。一個月一天不休息是六千，沒有五險一金等任何保障，這就是最普通底層工人的生活。
半天的工作下來，小天使已經累傻了。之前懵懂天真的眼神現在直勾勾的，別說想什麽天使惡魔女巫人類了，他連自己是什麽都快忘了。
還沒等緩過神來，屏幕碎裂的像是蜘蛛網一樣的手機響起，是原身那個人類的電話，破舊的手機，小天使按了好半天才成功接通。
電話那頭劈頭蓋臉一通罵，問他為什麽還不還錢，什麽時候能把錢打回去。小天使從對話中得知，原身的父親重病導致他欠了好多治療費用，最後原身的父親也沒救活。這是原身在工地拼命幹活，無法休息的原因。
他呼叫天使同伴，想要同伴幫幫他，可同伴根本就無法來他這邊，只能為他祈禱，祝福他。
聽著天使電臺裏小天使同伴給他唱聖歌的聲音，還喊他跟著唱。這讓他沒由來的生出一肚子火氣，火氣越燒越旺，根本沒有辦法平息。
他現在需要的事這個嗎？是唱歌放松精神嗎？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娛樂這種東西！
這只小天使是最先想到唐靈的。他拿起唐靈給他們準備的手環，想著要不回到地獄吧。在地獄裏生活可比在人間生活好多了。
可聽著天使電臺裏其他正在受苦的小天使的話，他還是忍住了，不想這麽快向邪惡的地獄臣服。
*
那個流浪漢小天使再也無法忍受了。他一下午竟然從自己身上抓出了很多跳蚤等蟲子。
他哭著用人類看不到的手環給唐靈打電話，哭哭啼啼地說想回地獄，想要清理自己，無法過這樣的日子。
可另一頭的唐靈推脫說自己現在不容易，最近被天使搞得太忙，再過幾天來接他，讓他再忍一忍。
這是報覆！這是赤裸裸的報覆！
隨便一個惡魔，一瞬間就能把他帶回地獄，哪有那麽不容易。唐靈一定是想讓他再受罪幾天。
他好好的一個小天使，哪裏受過這種委屈，他蜷縮墻角越哭越可憐，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。
不遠處一個大包小包，五六十歲的大媽，帶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丫頭找到了流浪漢，兩人身上都穿著社區的制服。
“你這是跑哪去了，怎麽不在往常的地方蹲著啊。我從一點多找你找到現在三點多！”
大媽自顧自地絮叨，根本不管這傻子流浪漢能不能聽懂。她將手裏的面包香腸和礦泉水，蘋果等不算太貴的吃食塞進了流浪漢的手裏。
“呀，咋還哭了啊。”
大媽知道他是個傻子，這傻子只知道冷熱疼餓，別的什麽都不知道。流浪漢這麽一哭著實把她嚇了一跳，以為他身上哪裏疼了，或者讓哪個喝醉了酒缺德沒□□的老爺們打了一頓，急得連忙招呼旁邊的年輕女孩。
“這可咋整，救助站他也不待，總往外跑，這傻子倔起來別人也拉不住，給單位裏的人打電話，實在不行把咱們這片的民警找來，送醫院去看看吧。咱倆指定是整不動他。”
遠處跑來個中年人，正是中午驅趕流浪漢的熟食店老板。
老板手裏拿著個一次性餐盒，裏面有點飯菜和小半根肉腸，是中午賣完熟食後他們家人吃飯時分撥出來的一口。
中午驅趕流浪漢後，他越想越不好受，想著他應該是餓了，才會在中午人多的時候出來，所以提前出來給他送吃的。看到流浪漢嗚嗚地哭，老板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，後悔得不行。
小城市街道附近都是熟人，社區工作的大媽也偶爾去買熟食，所以認識老板，看見他來了緊忙招呼他，“來得正好，咱們看看能不能把這傻子騙醫院去看看啊，他這一直哭，也* 不知道是咋的了。”
“我我我我，我中午趕他來著，是不是因為這個啊，傷心了。”
大媽翻了個白眼，無語極了：“咋可能啊！平日裏趕他的多了，還有那喝多了的老爺們拿他撒氣踹他幾腳，他都嘿嘿嘿傻樂，他哪懂得啊。”
“對哈！我這一上頭忘了。”
社區其他工作人員和這片區的民警也趕了過來，圍著傻子流浪漢討論該怎麽把他送到醫院，也擔心他在醫院鬧影響其他病人。
圍觀的人越來越多，都在出主意。
“要不叫救護車，或者把醫生叫來簡單查一查？”
“那沒有儀器能查出來啥東西。”
“醫藥費誰出啊？”
“我這兒有二十，要不給他吧。”
周圍人你五十他一百，你十塊我二十的開始給傻子湊錢看病。
被圍觀的“傻子”小天使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一聲也不敢出。還算配合的流浪漢被民警暫時帶去了救助站，與兩位社區工作人員一起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慢慢散開，八卦著這傻子的身世過往經歷，時不時一陣唏噓，對他們來說似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而已。
救助站幫助流浪漢簡單清理了一下，擂鼓般的肚子叫聲，讓所有人一起看向流浪漢。
“這是餓了，先吃口東西吧。”
大媽把熟食店老板準備的一次性打包食盒送到了小天使的手裏。
飯盒還帶著餘溫，小天使捧著飯盒鼻頭一酸，很難形容今天的經歷。
不到一下午，他經歷了別人的歧視鄙夷，很多人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，又有很多人是實打實地對他很關心。
尤其是想要給他捐錢看病的人，穿著並不算好，只是還算得上幹凈而已。一塊、五塊、十塊，五十、一百，很多人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助他。
尤其是那個兇神惡煞驅趕他的熟食店老板。他都恨死他了，想著要是自己還有榮光一定要報覆回去。卻沒想到提著飯菜來找他，給他送吃的也是那個老板。
那老板到底是討厭他還是喜歡他？
人類的情感為什麽覆雜到無法辨明。
肚子實在是太餓了，胃裏抽疼讓他無法再去思考，他打開飯盒吃起了裏面香噴噴的食物。
也難怪老板店鋪火，這肉腸制作的確實香，肉很紮實，比地獄裏的都好吃。
小天使正襟危坐，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食物，斯文無比，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，卻讓他吃出了貴族氣質。讓周圍不同類型的工作人員看得大眼瞪小眼的，誰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。
“這怎麽吃得跟電視裏的有錢人似的呢，他瘋了之前家裏條件就不太好啊。咋還這樣呢。”
社區的大媽跟民警站在旁邊嘖嘖稱奇。
小天使想著正好假裝自己清醒了，這樣還能好好清理清理自己，於是小聲問詢：“請問有水嗎？我有點渴。”
“有有有！”
社區大媽、民警、救助站的工作人員齊齊動身拿水，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……
“呀！這傻孩子是不是清醒了，腦袋好使了啊！”
社區大媽連忙上前詢問，小天使對答如流，除了不知道自己是誰，沒有別的毛病。
大媽跟周圍人連連感嘆：“這老天爺，這今天可真算是開了眼了！”
“這孩子以前學習挺好來著，還是個大學生。後來他爸賭博把他媽砍死了，這孩子就瘋了，他爸早就喝大酒喝死了，就留下他自己，大學都沒念完，流浪十多年了。才三十幾，看著比我家老頭歲數都大。”
小天使聽著原身坎坷的遭遇若有所思。
按理說附身人類都能讀取到原身的過往經歷。他不能。這應該是唐靈特殊的設置。
小天使跟著工作人員清理好自己，剃光了全是虱子跳蚤的渾身毛發，換上了幹凈的新衣服，準備一會兒跟民警去醫院檢查身體。
他現在已經是普通人類了，會生病並且完全不能愈合人類身體裏的任何疾病。
社區那個年輕女孩正在盥洗室外等他，朝著他笑了笑，打了個響指。
周圍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，一個小型的隔離陣法被設置了出來。
“怎麽樣，成為人類的感覺還好嗎？”
小天使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唐靈，但有些意外自己看不到唐靈的原形。他雖然沒有榮光了，但依舊是天使，不可能連惡魔本體都看不出。
“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本體？”
“我新研究出來的東西，針對力量弱的底層小天使的。拿你試試手。別想著通知別的天使，這個新的隔絕陣法能屏蔽你們天使電臺。”
就算唐靈不說，小天使也沒想著通報。他在想目前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。
“原身，這個流浪漢，他以前是純白靈魂對不對？”
“沒錯，不過已經灰了，早早被你們天使劃掉了，是對你們來說廢棄沒有用的東西。當年就是你負責的，只不過你忘了。”
“我其他的兄弟也都在曾經的純白靈魂裏嗎？”
“當然不是。我上哪找那麽多純白靈魂去。有些就是鐵廢物。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對命運投降，活一天算一天。其實倒也沒有什麽對錯之分，只是選擇不同罷了。不過在我看來就是鐵廢物。”
“他們……與地獄做了交易？”
唐靈笑了笑，在小天使也是流浪漢的額頭輕輕一點，被塵封的記憶全部倒灌進小天使的腦海裏。
記憶裏，唐靈找到流浪漢，給了流浪漢短暫的清醒，告訴了流浪漢她是地獄撒旦，以及流浪漢現在淪落到這種生活的原因。
告訴他與地獄做交易，同意天使的附身，讓天使短暫過一段時間他目前痛苦的生活，就可以治好他的病，讓他保持清醒，死後會進入地獄。
流浪漢說，他想讓害他變成這樣的所有天使永遠在地獄裏烈火焚身，無時無刻遭受折磨。
唐靈說不可能，她的地獄不是什麽恐怖組織，不會把所有天使都搞成那個樣子。不過可以奪走天使的榮光，讓天使以後都感受到人類的痛苦。
流浪漢很幹脆地提出了交易的請求。
如今清醒過來的流浪漢，正在自己的身體裏用盡所有臟話去咒罵小天使，咒罵小天使毀了自己的人生。
小天使的腦海裏循環播放著流浪漢曾經流浪時的記憶，那些被別人鄙夷毆打的經歷。這是流浪漢與唐靈的交易內容之一，小天使以後會一直循環這些負面的記憶直到小天使死去。
唐靈看著哭泣的小天使沒有半分同情，“哭要是有用的話，人類也不會活成今天這個慘樣子，連自己生存的世界快要毀於一旦都沒有意識。”
“雖然世界永遠不會有絕對的公平，但此時此刻還有許許多多人，經受著本不該經受的痛苦，經受著你們天使強行加註在他們身上的痛苦。更別說之後的天啟了。到時候人類會什麽樣，你比我更清楚。畢竟那是你們策劃了數千年的襲擊。”
“你準備怎麽做？選擇權在你。”
女巫慣會煽動人心。
這是天堂很流行的一句話。
小天使覺得女巫唐靈不是擅長煽動人心。她是擅長紮心！在別人心上鑿開個口子，然後往裏面狂灌孜然辣椒面。
想到這個是因為他現在腦海裏，這個人類流浪漢的兩段截然相反的記憶在循環播放：
流浪時被別人歧視毆打的畫面與流浪漢的母親生前那句‘我給你買了你最愛的那家燒烤，多加孜然辣椒面的！’
小天使看著一次次出現的、母親獻寶似的、搖晃著一袋燒烤的笑臉，想起了自己當初的任務。
現代不像過去，受測試的名單上名字很多，他不可能一直在旁邊觀察。他再次出現在這個流浪漢身邊時，這個流浪漢純白的靈魂已經變灰了。
小天使記得自己當時說的是：‘怎麽瘋了呀？他好脆弱，不如上一個。’名字劃掉後，他就把這個人忘到了腦後，現在才想起來。
小天使蹲坐在墻角痛哭了起來。不像不久前路邊委屈到哭泣時，哭得那般童稚。這次的哭聲中實實在在染上了痛苦的底色。
小天使腦海裏，流浪漢還在咒罵天使毀了他的人生，小天使低聲一遍遍地哭著說對不起。
旁邊站立的唐靈敲擊自己的手環，查看公司的消息，有些嫌棄：“哭一會兒差不多就行了，我這邊還挺趕時間的。有哭這功夫不如抓緊時間補救。我可沒時間跟你耗，外面還有個世界等著我拯救呢。你走不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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